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人，一般都知道英文《中国现代小说戏剧一千五百种》（1500 Modern Chinese Novels & Plays）这本书，但我注意到真正使用过这本书的人并不很多。

　　这本书是1948年辅仁大学印刷的，严格说不是正式出版物，所以可能流通不广。夏志清写《中国现代小说史》的时候，在前言里专门提到宋淇送他的这本书非常有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施蛰存先生有一篇短文，专门谈这本书和苏雪林的关系，但那个时候许多事情还不能明说，所以对这本书，施先生的评价也不高。他说他有这本书，不过写作还是凭记忆，当时书并不在手边，所以对这本书的叙述不准确。

　　这本书的作者，通常都认为是善秉仁，其实这个说法也有问题。关于此书的编辑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普爱堂出版社”计划出版一套丛书，共有五个系列，第一个系列是“批评和文学研究”，共有四本书，此书即其中的第三本。这本书由三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是苏雪林写的“中国当代小说和戏剧”（Present Day Fiction & Drama In China）。第二部分是赵燕声写的“作者小传”（Short Biographies Of Authors）。第三部分是善秉仁写的“中国现代小说戏剧一千五百种”。

　　这是书中的顺序，书的封面顺序是以善秉仁所写为总题。苏雪林的文章是一篇论文，大体上也可看成是一部简略的中国现代小说戏剧史。确切说，这本书是三人合作的。

　　我第一次听到这本书是从常风先生那里，北平沦陷期间，常先生在北平，与善秉仁熟悉，他称他“善司铎”。1948年秋天，梁实秋最后离开北平，当时在北平的文人曾有一次聚会，最后还留下了一张著名的照片，上面就有这位善秉仁。这张照片常风先生曾寄给梁实秋，梁实秋有一篇怀念李长之的文章中专门说到过此事，他把照片上的人都一一认出来，但其中一位他想不起名字，只说是“赵君”，想来这位“赵君”可能就是“赵燕声”。梁实秋对当年在中国的天主教神职人员评价很高，认为他们中有许多饱学之士，经常和中国的学者文人来往。我曾为这张照片写过一篇说明文字，刊在前几年出版的《老照片》杂志上。

　　因为有这个印象，后来在旧书摊上看书就比较留意，多年未见，后来还是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找到了。

　　这本书印刷的时间是1948年，大体上可以看成中国现代文学结束期的一个总结，作为一本工具性的书，因为是总结当代小说和戏剧以及相关的作家问题，它提供的材料准确性较好。特别是善秉仁编著的“中国现代小说戏剧一千五百种”，主要是一个书目提要，虽然有作者的评价，如认为适合成年人、不适合任何人或者干脆认为是坏书等，但这些评价现在看来并不是没有价值，我们可以从他的评价中发现原书的意义，就是完全否定性的评价，对文学研究来说也不是毫无意义。当时张爱玲出版了三本书，分别是《传奇》《流言》和《红玫瑰》（原名如此），提要中都列出了。认为《流言》适于所有的人阅读，而对《红玫瑰》是否定的，建议不要推荐给任何人。对《传奇》则认为虽然爱情故事比较危险和灰色，不合适推荐给任何人阅读，但同时认为，小说叙述非常自由和具有现代风格，优美的叙述引人入胜且非常有趣。

　　本书的编纂有非常明确的宗教背景，前言开始就说明是向外国公众介绍中国当代文学，但同时也有保护青年、反对危险和有害的阅读。作为中国早期一本比较完善的现代文学研究著作，本书的价值可以说是相当高的，除了它丰富和准确的资料性外，苏雪林的论文也有很高的学术意义。它基本梳理清了中国现代小说和戏剧的发展脉络，而且评价比较客观。她对鲁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上的开创性地位有正面的评价，对老舍、巴金的文学地位也有较高评价。对新兴的都市文学作家群、乡土作家群、北方作家群等等，都有专章叙述，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地位的小说家和剧作家基本都注意到了。

　　人们都知道鲁迅去世后，苏雪林曾有信给蔡元培，信中骂了鲁迅，胡适为此事曾批评过她。但在本书中，叙述中国当代小说，苏雪林第一个提到的就是鲁迅，她说无论什么时候提到中国当代小说，我们都必须承认鲁迅的先锋地位。她这篇专论，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单独译出过，如果看她后来对鲁迅的评价，我们对苏雪林的理解可能会更全面一些。

文章来源： 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6年5月17日   
http://www.gmw.cn/01ds/2006-05/17/content_41900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