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乐的困惑:明代的商业与文化》 [加]卜正民著 三联书店2004年版

    加拿大著名汉学家卜正民(Timothy Brook)教授的专著《纵乐的困惑:明代的商业与文化》(The Confusions of Pleasure:Commerceand Culture in Ming China),是继他《觊觎权力:佛教与晚明士绅社会的形成》之后面世的又一部在北美汉学界引起广泛注意的力作。2004年初,北京三联书店和台北联经出版公司分别出版了本书中译本的简繁体字版。

    《纵乐的困惑》全书将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历史安排在冬(开始)、春(中期)、夏(结束)三章里,第四章“秋”则是对全书的总结。全书沿着“从交通到商业、从商业到文化的轨迹”来展示明朝时期“财富所带来的快乐和这一快乐所触发的困惑”。

    本书从浩如烟海的明代史籍,特别是方志和笔记中,选取了大量不为常人所用的珍贵资料,通过晚明时期歙县知县张涛等几位人物的言行,来叙述明代社会的变迁及其在思想文化方面的影响。在张涛看来,明代历史是一部从前期稳定的有道德秩序的农业社会蜕变为后期道德堕落的商业社会的痛史。明代前期,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幅理智秩序和安定生活的图画:男耕女织,家给人足。到了明代中期,王朝静谧的冬季开始让位于喧闹的春季,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逐渐为喧嚣狡诈的商业世界所代替:“出贾既多,土田不重”;“互相凌夺,各自张惶”。于是社会分化,世风日下。明代晚期,王朝进入疯狂的夏季,商业资本空前活跃:“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贸易纷纭,诛求刻核。奸豪变乱,巨猾侵牟”。在商业的喧闹声中,明王朝进入了它的秋季,“富者百人而一,贫者十人而九”;“贪婪罔极,骨肉相残”,在这种状态下明朝走到了它的尽头。然而,卜正民通过严谨的分析和巧妙的叙述,指出张涛并没有抓住历史发展的主流,事实上有明一代,“中国的人口增长了一倍多,商人们正在将生产者和消费者引向地区性和全国性的商业网络,而没有这种网络,生产者和消费者谁都无法生存;商业出口将日本和西班牙的白银吸引到中国市场,使明朝经济得以良性运转;新的财富影响着资讯传播和知识储存的方式。”

    卜正民认为,明代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变革时期,这个时期的社会变革主要发生在经济领域,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在明代经济发展的同时,欧洲人虽然已经“发展起在欧洲以外范围的航行技术能力和足以使他们买通进入欧洲以外市场的道路的白银储备”,但当时世界经济的中心是明代中国而不是欧洲。他批评了西方流行的一种观点,即“明朝统治下的中国正在失去它的自治,变成一个不是由它缔造的世界秩序的依赖者”,指出当时的情况并非“中国经济正在大西洋的浪潮前走向衰落”,而是大西洋的浪潮正在由中国这个月亮牵引着,“如果说欧洲人正在努力在世界经济中为他们自己构建一块地盘的话,那么,这块地盘就是通向中国的。”

    本书内容丰富,体裁新颖,史料详实,出版后深受同行的好评。耶鲁大学历史系讲座教授史景迁对它的评价是:“这是一部赏心悦目的综合性学术著作,充满了动感和细节。卜正民把明朝迷人和易变的世界镶嵌在一个清晰的概念和编年框架上,使每一位专家以外的人都可以领会。本书是一个有关明人及其所遇问题和所处世界的基本情况的宝库……。它是第一部描述沸腾而复杂的明代生活全景的英文著作”。的确,《纵乐的困惑》运用一系列丰富的资料——最值得注意的是那些对社会不满的文人的轶事、观察、抱怨——再现了明代中国充满活力的商业社会,展示出商业在塑造公私生活文化上的力量,尤其是展示了明代中国仍然是世界经济中心这一论点,从而创造了一幅王朝成长过程中值得留恋的社会图画。无疑,本书的出版将会对明代社会文化史的研究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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